古人类的埋葬行为

几个月前，同事告诉我，南非有一个研究古人类的团队，邀请他合作做一些洞穴测年工作。听说这个团队在一个叫星洞（Rising Star cave）的最深处发现了全新的古人类化石，叫纳莱迪人（Homo naledi），他们脑袋小（现代人的1/3），个子也很小（140-160 cm），善于攀爬，可以在4层楼高且非常狭窄的溶洞里穿梭而不费劲。令人惊奇的是，科学家在洞里没有发现其他动物化石，而且纳莱迪人的骨头上也没有食肉动物的咬痕，也没有水冲沉积的迹象，表明他们是被同伴有意存放在洞里。即，23.6-33.5万年前，纳莱迪人可能已经有了埋葬行为。

埋葬行为是生物进化到高级阶段才具有的行为，表明生物已经把自己和世界做了区分，并且意识到了死亡的重要性。到目前为止，人类（包括现代人和尼安德特人）的埋葬行为最早记录发生在纳莱迪人以后的10万年。“人类是灵长类动物中非常特殊的一种，因为我们会埋葬死者，似乎没有其他灵长类动物会这么做。”

这个团队的另一项新发现是，他们在墓葬附近的洞穴墙壁上发现了抽象的形状和图案，但是他们不知道这些图像是不是和纳莱迪人属于同一时代，这也是他们找上门来的原因，同事是做洞穴碳酸盐测年的专家，对方希望他能帮助他们测定绘画的时代。

这是我第一次对古人类的埋葬行为产生了兴趣。之前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人类什么时候才开始有埋葬行为？

于是查了资料，2021年Nature发表了一篇“非洲最早的人类埋葬行为（Earliest known human burial inAfrica）”研究论文，说肯尼亚PYS（Panga yaSaidi）洞穴地点发现了距今7.8万年的3岁儿童骨架遗骸，认为这是非洲地区最早的人类埋葬行为。这就有些奇怪了，也许，他们并不明确纳莱迪人的行为是埋葬行为。

前些天，一位研究周口店猿人的专家带着我来到山顶洞人遗址处，并指着洞穴里一个凸出的台子说，那是山顶洞人埋葬同伴的地方。

原来山顶洞人也有埋葬行为。回家马上查了资料，原来山顶洞遗址分为上室和下室。其中，上室是居住地，发现有婴儿头骨碎片﹑骨针﹑装饰品和少量石器。下室深约8米，出土了3个头骨（一男两女）和一些躯干骨，在遗骸旁边发现了红色的赤铁矿粉末，以及染上矿粉的穿孔制品，表明骸骨不是随意的，而是山顶洞人有意为之，将人埋葬于此。这意味着至少从2.7万年的“山顶洞人”时代起，墓葬便已在中华大地上出现了。而此前，关于东亚大陆的人类埋葬行为研究报道很少，山顶洞人算是一个代表。

于是，我又想到了东胡林人遗址，东胡林人遗址位于门头沟东胡林村的黄土坡二级阶地上，距今11500~9000年，曾出土过多座墓葬，显示当时的人不仅会埋葬同伴，而且会把珍贵的物品作为随葬品安葬，同时墓穴也出土了赤铁矿颜料。

从上述埋葬轨迹可以看出，古人类最早需要借助山洞来遮风避雨，所以最早的埋葬行为就发生在洞穴里。这对于探洞爱好者说，具有一定的启发意义。

一是即便那些经常有人去的洞，也需要仔细探索，看看是否能发现前人没有走过的路线、前人没有发现的现象。星洞在发现纳莱迪人之前，其实早就做过了详细的测绘工作。门头沟军庄灰峪的仙人洞在小红书影响下，已经成为网红打卡点多年，但今年赵海廷和张文大两位先生在这个无数人来过看过拍过照的地方，发现了“大定十二年”的金代题记，而此前最早的题记被认为是明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正月初三，晚于“大定十二年”题记421年。可见，很多地方，如果不带着好奇心去看，即使到过也未必能“看见”。

二是探洞时，别忘了寻找地上的化石以及任何奇怪的痕迹，包括墙壁上的划痕。科学往往孕育在这些不起眼的发现之中，要时刻有一颗万物留痕的心（见《万物留痕》）。（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