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认识人类的起源和进化过程,缺环还太多太多。——考古学家、古人类学家贾兰坡
【图1】东胡林人遗址现在只剩下一块石碑和几阶黄土,但是东胡林人的历史却让我深深着迷。
一、老北京人的足迹
大约70万年前,北京房山区的龙骨山上生活着一群猿人,他们被称为周口店猿人,一度被认为是世界上最早的猿人,这种认识一直保持了20多年,直到1959年人们在非洲坦桑尼亚发现了更早的猿人头骨。这就是科学,一个不断被证实和证伪的过程,特别是关于历史的科学,“不管看上去多么确凿可靠,却只能是暂时的假设,与真正的结论相距极远(季羡林语)”。
11万年前,北京门头沟清水河畔的斋堂一带,已经有了桑峪人活动的身影。他们死后,骨头变成了化石,其中的一根在20世纪90年代被地质工作者发现。
18000年前,气候异常寒冷,地球进入了末次冰期的极盛时期,海水和大陆冰雪连天,海平面在下降100多米后,白令海峡由天堑变成了通途,人类从亚洲启程,踏过白令海峡开始迁往北美,准备到那里开辟另一个栖息场所。而此刻的龙骨山上,北京猿人/新洞人的后代(也许不是)——山顶洞人就在北京猿人曾经的栖息地上方,在一个石灰岩溶洞中顽强地过着群居生活。火,是他们的御寒法宝。
1万年前,地球在经历了一次突然的变冷——新仙女木事件之后,猛犸象、乳齿象等许多大型哺乳动物灭绝(也极有可能因人类的兴起而灭绝),地球进入了较为温暖的时期,冰川融化,北京的温度甚至比现在还高一点。再次回到北京门头斋堂清水河流域,距离桑峪人栖息地不远的东胡林村(当然,这个村是如今的名字),东胡林人登上了历史的舞台,开始他们的狩猎生活。
一名16岁的女子死后,被葬在了清水河北侧、高出河床29米的黄土台地上(见图1),她身下所躺的黄土,被瑞典的地质学家安特生称为马兰黄土。少女的胸前,挂着一串由小螺壳串起来的项链,腕部则佩戴牛胁骨制成的骨镯。项链,异常美丽。
让我们回顾一下这些老北京人的踪迹:周口店猿人(70万年)—桑峪人(11万年)—山顶洞人(1.8万年)—东胡林人(1万年)(见图2)。
写到这里,我忍不住要问,人类的起源和进化过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过程?山顶洞人和东胡林人彼此之间是否曾经见过面?是否曾为了生存而发生过战斗?
可惜,这一切,都是未知之谜。
【图2 】老北京人的足迹图。由图可见,文明的诞生和发展和河流息息相关,无论是周口店猿人,还是东胡林人,他们无不生活在大河之畔。周口店龙骨山附近有周口店河,南下汇入大石河,而桑峪和东胡林都在清水河边,清水河向东在青白口汇入首都的摇篮——永定河。
二、历史、考古和地质学
赫胥黎曾说:一切所谓历史的科学——历史学,考古学,地质学,古生物学,以及那上推千万年下推千万年的天文学——用的方法都只是“沙狄的方法”。沙狄是伏尔泰小说中的巴比伦学者,他可以从地上的痕迹和路旁枝叶的情形,推断一匹马曾经跑过,而且这匹马高五尺,尾长三尺半,嘴上衔有二十三开金子的饰品。沙狄的方法通俗的意思就是考据之法。
下面让我们看看地学家、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是如何考据东胡林人的过去的。
《北京东胡林人遗址的新发现》:孢粉分析及蜗牛分析表明东胡林人生活的全新世早期(约10.0~8.2kaBP),北京地区的年平均气温可能与现在接近或略偏高。而紫游螺项链的发现,不仅表明东胡林人具有较好的审美意识,也表明东胡林人进行贸易交换活动的范围可能已经到达渤海湾地区。
《北京文史资料精选/西城卷》:大量的石制品、骨制品、兽骨、烧火的火塘及石器制造场的发现,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东胡林人当时的生活状况及其经济活动仍以采集狞措沟主,狞猎的对象主要为鹿类动物。
《民俗北京/文化北京丛书》:东胡林人的发现表明,人们己经离开了寄居的山洞,到平原上生活,已经掌握了建筑房屋的技能。同时精致的装饰品既代表了 他们审美和制作能力的进步,又说明对妇女的尊重,体现了女权制的象征。(宋卫忠)
《中国历代妇女妆饰》:以贝、螺介壳作为头饰的实例,在南北各地的古墓葬里都有发现,时间跨度也很大,从旧石器时代晚期一直到春秋战国时期。其中最为典型的是北京东胡林人墓中出土的一批。
《北京的会馆》:万余年前北京东胡林人开始自山洞迁居平原定居,使北京地区古人类群体逐渐脱离原始形态,从专营采集,狩猎发展至渔牧、养殖业,繁荣了社会经济生活。(汤锦程)
《中国丧葬史》:很显然,这种项链之类的装饰品是专为死者制作的随葬品,应推为中国古代明器的始祖。此后,考古工作者又在距今1万年左右的北京东胡林人墓葬……
《北京大学百年国学文粹》:1966 年4 月北京大学地质地理系同学在北京门头沟区实习期间,发现了”东胡林人”墓葬,墓内除轻度石化的人骨外,还发现了只有打制痕迹的石片及骨、蚌质的的装饰品,被认为是距今1万年左右的新时期时代的早期墓葬。
三、考古学,艰辛而未尽的探索
【图3】东胡林人遗址指示碑。1966年,三个东胡林人的遗骨(一个少女和两位成年男子)就是在这块碑后(?)的黄土层中被发掘出来的。如今,遗址边种满了再过2周就熟透的杏子。我不明白为何这处遗址不做任何保护。是我没找对遗址,还是没有保护的必要?
虽然东胡林人的发现者——北京大学地球与空间科学学院郝守刚教授认为,东胡林人的发现使得北京地区史前人类演化的完整链条由此被穿合了起来,其科学价值是不言而喻的。
虽然东胡林人的发现为研究北京地区特别是自然环境的变化与人类早期文化发展的关系提供了重要的依据。
但是,对于连续的历史长河中的这段北京人的发展历史,我们了解到的不过是九牛一毛的历史片段而已。正如考古学家、古人类学家贾兰坡所言,要认识人类的起源和进化过程,缺环还太多太多。考古要做的就是把这些散落在各地的环意义环串起来。当然,这不是一个国家或一两代人能完成的。
地球科学是研究自然的学问,考古学是研究文化的学问,他们都是考据之学,但地球科学家在考据地球的历史方面要轻松和高明得多。
地球是一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系统,地球的过去看似无影无踪,毫无规律可循,可实际上,地球的一举一动会毫无声息地写进大自然的各个角落。地质科学家可通过岩石的产状和构造推断地球的古气候和运动,古生物学家可透过化石研究古环境,古地磁学家则利用岩石的磁偏角来构建大陆漂移的整个过程,地理学家会让深埋在南极的冰芯,在南海的有孔虫沉积物等开口诉说地球过去的气温变化,等等。
但是考古学,却因为缺少类似东胡林人遗址这样的文化发现而异常艰辛。如果找不到文化遗址,考古学也就丧失了基本的研究材料,也就无从考证了。
但我始终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感觉:考学是否可能借鉴地球科学的研究手段,小中见大,从各个细微的小细节来构建文化的过去和发展呢?
虽然这次参观东胡林人遗址,除了一块石碑和一块黄土,我几乎看不到任何有趣的东西(图3)。正如一位村名告诫我:除了一个碑,有啥看头啊!但是,偏偏就是这块碑,这些土,却深深地吸引着我继续思考一些看似毫无头绪的问题:
他们是周口店北京猿人的后代?是从北京的山顶洞人演变来的?还是从周边地区迁移过来?他们之间有何历史渊源?
他们是否已经开始离开了寄居的山洞,到平原上生活?
在东胡林人遗址的附近,是否埋藏着更多辉煌的人类历史?
【如何到达东胡林人遗址】
1.到苹果园西乘坐929支公交车直达东胡林村。(929支有许多支线,大约1小时1辆,每次乘车的人很多,注意避开高峰。)
2.东胡林村下车,往西直走到村西口,有一小路通往西边的黄土坡阶地,穿过一片杏树林之后往西是另一片杏树林,土层阶地边可见东胡林人遗址石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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